召回了商阁老……只是……”他浑浊的老眼望向灰蒙蒙的天际,仿佛要穿透这蔽日的尘沙,
看到那遥远的宫阙,“……汪直那起阉竖,西厂……唉!”水生似懂非懂,
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如同枯草般的头发,把那点树皮屑胡乱塞进嘴里,用力嚼着,
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像是在嚼自己的骨头。他猛地站起身,
焦躁地在门口那块小小的空地上来回踱步,瘦长的影子在滚烫的尘土里拖曳着,
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蛇。“饿!饿得心慌!肠子都在打结!”他低吼着,
声音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兽性。周大福闭上眼,不再看他。驿站院墙外,
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粗重的喘息。一个背着褡裢的行商,
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官道尽头。那人衣衫褴褛,满面尘土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出血口子,
褡裢也瘪塌塌的。他抬头望见驿站的门匾,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
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,拼尽最后力气扑到门前,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门框,指节泛白。
“行……行行好……”行商的声音嘶哑破裂,像破旧的风箱,
“给口水……给口……吃的……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。
水生踱步的身影猛地顿住,那双浑浊的眼睛,钉子一样钉在行商身上,
里面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非人的光芒。饥饿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,
烧光了他最后一丝属于人的迟疑。他像一头盯上猎物的饿狼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。
周大福心里咯噔一下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梁骨。他太熟悉侄子眼中那抹光了,
那是饿疯了的人才会有的、不顾一切的凶光。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
可连日饥饿带来的虚弱让他双腿发软,一个趔趄又靠回门框上,只能嘶声喊道:“水生!
别犯浑!给我回来!”水生像是根本没听见。他一步一步,
缓慢而沉重地走向那倚着门框喘息的商人。那商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,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
试图后退,却虚脱得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徒劳地往后缩着身体。<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