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光着脚跑去敲父母的房门。母亲王桂芳打开门时头发乱蓬蓬的,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热气。
"妈,我梦见爸爸......."我哆嗦着抓住她的睡裙。"大早上说什么晦气话!
"母亲一把拍开我的手,"你爸今天要去县里拉货,别触他霉头。
"父亲陈建国在厨房吸溜面条的声音传来,我挣脱母亲的手冲进去,
抱住他的腿不放:"爸爸别出门!""小雅别闹。"父亲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,
粗糙的大手在我头顶胡乱揉了两下,"晚上给你带芝麻糖。
"我看着父亲的拖拉机"突突"开出院门,尾气管喷出的黑烟在晨光里像一条扭动的蛇。
那天我在门槛上坐了一整天,直到夕阳把院子里的柿子树影子拉得老长。三天后,
派出所的李叔叔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来家里。我正蹲在院子里用树枝画格子,
听见母亲突然发出一声嚎叫。她跌坐在地上,打翻了一簸箕刚晒好的花生,
圆滚滚的花生撒得到处都是,有几颗滚到我脚边。
"建国他.......货车刹车失灵......"李叔叔的声音忽远忽近,
"直接冲下了鹰嘴崖......"母亲突然扭头看我,她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。
那天晚上我缩在墙角,
头前两天就咒她爹.......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丧门星......."父亲的葬礼上,
我穿着过大的黑色棉袄,袖口拖到指尖。亲戚们经过我时都会加快脚步,
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。二舅妈往我手里塞了颗水果糖,
转身就对大姨说:"这孩子眼睛黑得瘆人,怕不是......."话没说完,
被大姨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。那年冬天特别冷。母亲把父亲的遗像供在堂屋的条案上,
每天早晚三炷香。她开始去镇上的纺织厂做临时工,常常天不亮就出门,深夜才回来。
我和二哥陈磊、小妹陈蕊被送到奶奶家生活。"你离小蕊远点。
"九岁的陈磊总是挡在妹妹前面,像头护崽的小兽,"妈说了,你会带来厄运。
"小妹才三岁,圆脸蛋上两团高原红,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...